文/张鸿清
张掖作为古丝绸之路的商贾重镇,历史上曾建有山西会馆、民勤会馆、陕西会馆、武凉会馆等。
陕西会馆,原址在张掖市古城区,现张掖市第二中学对面的青年东街小学院内,面南而建,原址还存活着数棵会馆曾经栽植的古树,仅存的建筑牌坊楼、钟楼和鼓楼,上世纪80年代迁建于现张掖大佛寺院内。
武凉会馆,原址在张掖市古城区金安苑小区内,面东而建,目前在原址上仅存钟楼和鼓楼两座建筑。
现在保存完好的只有民勤会馆和山西会馆了。
张掖民勤会馆,坐落于张掖市古城区东南隅,张掖市第二中学校园内。始建于年,清光绪十八年。
年,民国十年,由民勤商贾复集资修葺。整个建筑群坐北向南,四合院式结构,占地面积平方米,为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会馆整体建筑主次分明,殿堂楼阁,错落有致,保存基本完整。无论是从建筑风格,还是所承载的独特文化脉络,在张掖现存会馆中,都堪称出类拔萃。
会馆山门已不复存在,进入会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大的牌坊楼,牌坊左右为钟楼和鼓楼。穿过牌坊,左右为两排厢房,正前方为主殿,正殿东西各为一个小别院。
年,文物部门立项对民勤会馆文物本体进行全面修缮。为更好地利用和保护这座百年会馆,在甘州区政府的推动下,开始在修缮后的会馆筹建甘州国学书院。年5月,书院建成并开院;同年,会馆作为历史文化名城旅游景点也正式对外开放。
会馆牌坊楼气势雄伟,厚重沉稳,四柱三门,面宽十米有余,歇山顶,木质券口雕刻二龙戏珠等象征吉祥的图纹,神态生动,惟妙惟肖。
牌坊楼四根木柱底部均设有夹杆石4组8块,石面有精美石雕,手法粗旷朴拙,面南夹杆石上,自东向西依次雕刻:荷花、青龙、白虎、牡丹;面北夹杆石上,自西向东依此雕刻:博古佛手石榴、鹤、鹿、博古仙桃葡萄等吉祥图8幅。
牌坊楼正面嵌板上刻:“福荫苏山”,字体苍劲有力,气象雄浑。为年,民国十年,曾任宁夏护军使、安徽省主席、蒙藏委员会委员长的马福祥将军所题。匾额中的“苏山”,是指武威民勤县东南的苏武山,传说汉代苏武曾在此山持节牧羊十九载,守志不屈。
牌坊正面左右次楼嵌板上刻横联:
师孔成仁絜孟取义
如水行地落日在天
为年,民国戊午年所刻,无落款。楹联内容是客居张掖民勤商贾立足异乡的道德准则,和做人做事的行为勉励。
牌坊背面嵌板刻:“膏流瀚海”,无作者书家落款。“膏流”意寓恩泽;“瀚海”则指民勤以北浩瀚如海的腾格里沙漠和巴丹吉林沙漠。
会馆钟楼与鼓楼分立牌坊两侧,上下两层,攒尖顶四面坡,下层分别面西、面东正中开门,门楼整体为砖雕垂花门,门两侧砖雕对联上的文字已经模糊难辨。钟鼓楼二层最初为镂空阁楼设计,当时应该分别设有钟和鼓,遵晨钟暮鼓,按时击响。现状的二楼已经以柱砌墙,变为一间阁楼房间了,钟和鼓也早已不知去向。
年,民国三十二年秋天,民勤商贾将会馆创办为私立民勤小学,供同籍商人子弟入学读书。当时,首任校长姜学玲的办公室就设在东侧钟楼的一层。
姜学玲,武威民勤人,生于年11月,知名教育家。年冬在张掖去世,享年97岁。年考入西北师范学院(今西北师范大学)国学科,年大学毕业后,来到张掖师范任教;期间,在民勤同乡会的推举下,任私立民勤小学校长,至年张掖解放,虽然只有一年多时间,但却因此打下了在民勤会馆筹办公立学校的基础。也因此引出了省级示范性普通高中——张掖二中的前世今生。
年,张掖县第一初级中学在民勤会馆成立,正县级,直属甘肃省教育厅管理,为省属学校,丁育萱任校长。年9月,学校更名为张掖师范学院附属中学。次年,又改名为张掖县第五中学,增设高中班。年,学校撤销高中班,在校高中生转入张掖县第一中学(原张中木塔寺老校址)。同时,将医院的张掖县二中并入第五中学。第二年,学校更名为张掖第二中学,沿用至今。姜学玲先生也被推崇为张掖二中的首任校长。
年8月至年7月,姜有玲先生被甘肃省教育厅派往北京教育行政学院学习,毕业时受到毛泽东、朱德、邓小平等党和国家领导人亲切接见,并合影留念,合影时,姜学玲先生坐在第一排左起第10的位置。姜学玲先生在张掖从教36年,为张掖的教育事业做出了重要贡献。
穿过牌坊楼,东西两边为对称的各9间厢房,悬山顶。目前用做甘州国学书院书画、音乐等功能室。
会馆正殿建筑风格精美独特,面阔3间,宽14米,深14.6米。主殿为正脊卷棚勾连搭,歇山屋面,进深5间;正殿前出卷棚歇山抱厦,进深两间,抱厦前檐施通口牙子,枋上悬刻三方匾额。
抱厦明间为“忠贞万古”,虽没有落款署名,但专家鉴定为左宗棠手迹,颜体味很浓,功底深厚,气象大气。
在张掖关于左公题写此书,还有一段佳话:年,清光绪元年,左宗棠做为钦差大臣,西征新疆途经张掖,急需筹措军费,民勤商贾积极响应,出钱备粮。左宗棠甚是感激,挥毫赠书,题写“忠贞万古”,意推崇忠于朝廷,万古留名。左宗棠题书时,民勤会馆尚未建成,后会馆建成后,民勤商贾拿出珍藏十余年的左公墨宝,精雕弥彩,置于会馆核心部位,藉此怀念先贤,激励后世。
正殿抱厦东次间匾额为:“神圣感应”。
正殿抱厦西次间匾额为:“源水归宗”。
均无书者落款。
后檐置装修,各间均施六扇六抹隔扇。前后檐及山面均施花板踩斗栱,前后檐平身科各四攒,山面五攒。梁架上施彩绘,古朴雅致。
年,会馆筹建为甘州国学书院后,在主殿门上挂匾额:“国学堂”。由《书法导报》副总编,书法家孟会祥所题。
抱厦廊柱挂楹联:
韦编三绝心游翰典穷究天下众妙
目不窥园神驰格致精研造化诸端
由原甘肃省画院专职画家曹文海,于年书院筹办时所题。
主殿内正上位立孔子像,为木板烙画。整个主殿内外檐均为彩绘,典雅古朴,精雕细刻,美轮美奂。
主殿内摆放着数十套古色古香的桌椅,是日常书院搞各类国学讲座,书画交流的主要场所。
民勤会馆建筑的钟楼、鼓楼和东西别院的门楼、山墙墀头、照壁等处有砖雕,堪称精美,其中运用谐音、象征、隐喻等手法,将民间传统瑞兽,雕刻其中,栩栩如生。以左青龙、右白虎,东日出、西明月布局。砖雕以龙、虎、鹿、鹤、松柏、牡丹、荷花、竹子、石头、祥云、日月、博古等寓意吉祥和人们喜闻乐见的内容为主。砖雕形象手法简练,风格浑厚,又不失精巧和纤细,值得细细品味。
抱厦东侧山墙墙面镶嵌砖雕“福禄同寿”,意寓福寿绵长,砖雕左上角有一轮红日;与之相对的西山墙墙面镶嵌砖雕“六合同春”,左上角则为一弯明月,东西两幅砖雕遥相呼应,寓意“日月同辉”。古代工匠,无论砖雕、玉雕、木雕,雕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这一点今人已经大不如前。
会馆正殿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小别院,幽静一隅,别有洞天。别院门楼整体为砖雕装饰,边墙墙面各用一块保存完好的砖雕装饰。
东别院砖雕为:“祥龙吐瑞”,也意左青龙。
别院砖雕垂花门门两边为一幅砖雕对联:
门开圣域延佳日
春入贤关接瑞云
据专家考证,楹联中的“圣域”“贤关”并非泛泛之笔,是有出处的。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张掖古城东南隅曾建有张掖文庙,文庙中有两个牌坊“圣域坊”和“贤关坊”,民勤会馆与文庙比邻,故在楹联中引用。意寓良辰福地,天时地利,四美齐具。
别院小巧精致,站在院中看主殿与抱厦屋顶,设计建造者巧妙的心思,尽入眼目,真是独具匠心,构思巧妙,堪称杰作。古色古香的厅房坐落在别院北侧,门廊柱刻楹联:
芝兰入室乡俱化
书画当庭韵穷清
由中国书法家协会理事、国家画院研究员龙开胜,于年题书。
出东别院,穿过正殿抱厦,来到与之相对的西别院门口,门侧墙面砖雕为:“福在眼前”,镌刻着一只活波可爱的小老虎,“虎”谐音“福”,也意右白虎。
院门两侧砖雕对联:
此中身世如画图
这里乾坤自今古
砖雕之精工,文字之曼妙,都似神来之笔!反映出民勤商贾超凡脱俗、淡泊明志的精神风貌。
会馆的这些砖雕设计,做为建筑重要的装饰艺术,由精湛的制作工艺和深厚的文化内涵雕琢而成,清新质朴而又巧夺天工。对整体会馆建筑起着点题作用,不仅凸显了民勤商贾的身份及品味,也载负着那个时代深深的文化烙印。
走进小别院,在上房门廊柱刻楹联:
晨参禅暮悟道愈发困惑
夏听雨冬看雪何时明白
由《书法导报》副总编、书法家孟会祥,年题写。现小院为甘州国学书院院长办公室。
民勤会馆历经百余年,风华不改。透过这许多隐含儒家教化寓意的匾额楹联,也让人处处能感受到民勤商人的儒商风范。更体现了客居他乡的民勤商贾做人、经商、办学、生活的人生智慧,其中不乏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朴素语言,至今掷地有声。
其实,民勤会馆最吸引人的除了建筑设计,匾额楹联,石雕砖雕木雕,还有会馆院中干云蔽日的三株古刺槐!每年春暖花开时,坐在树下,嗅着氤氲的花香,捧一本书,鸟语相伴,沐浴在叶片罅隙中透过的暖阳中,怎一个惬意了得。
仰观天上流云聚散开合,遥想清末民国民勤商贾在此聚会,谈论商道奇闻异事的情景。书院现任院长胡永辉所作《念奴娇·民勤会馆怀古》,道尽其中沧桑:
“晨钟暮鼓,惯秋风,兴废多少往事。东上泾汉,北入包绥,大漠奔波苦。一弯冷月,数点寒星料峭。镇番自古苦甲,民勤无天下,也曾人夸。驼铃阵阵,往来急,甘州昔日繁华。几番风雨,叹人生无常,盛衰难料。数世艰辛,来途即是归路”。
参考文章:
1.《河西教育耆宿姜学玲先生》,作者:胡永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