邂逅瑞安堡作者:唐兴斌编辑:素茶图片:网络
坐标:黄河以西。
谢天谢地我来啦。作为在职场上打拼的可怜人儿,终于熬到了这一年一次的年休假。
今年的年休假,早已计划回老家陪一陪老娘,捎带着看一看亲朋好友,倘若时间允许的话,再到周边瞧一瞧、看一看,顺便收集一些创作素材,闲暇之余写一点小文,方才不负这一年一次年休假的红利,也算一场说走就走的短途旅游。
心动不如行动。和老张同学还有儿子商量后,决定由儿子开车送我和老张同学回河西的老家。为了确保安全,我把一位忘年交剑平也拽上,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作为儿子全程开车的技术指导,可他宛若一袋洋芋一般,坐在副驾驶上一路上没说几句话。看着儿子鼓着腮帮子左右拧着方向盘,脸上带着一副无所畏惧、大义凛然的表情,我突然想起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那句话来。
六月芬芳热烈,河西姹紫嫣红。车过黄河铁桥,疾驰不久,便驶入连霍高速。满眼翠翠的绿,路边野花儿笑。那些白墙红瓦,那些山川丘壑时不时从眼前飞速掠过。车过乌鞘岭,天际间暗云翻滚,草原上牛羊遍地,似乎要下雨的节奏,这一派田园牧野风光,惹得老张同学端着手机,隔着窗户不停拍照。
归心似箭呐。三个小时的车程,感觉故乡并没有那么遥远。下车的时候,曾经得过耳石症的大脑袋微微发懵,耳中依旧回响着那种摇滚音乐的声嘶力竭。其实,这是儿子一路上放车载音响的结果。
特么实在搞不清楚,儿子怎么就喜欢这类音乐呢。虽然是摇滚音乐的节奏,但是一会儿中文,一会儿英文,总是觉得有崔健摇滚的味儿,缺乏崔健摇滚的韵儿。一路听来,除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歌名歌词儿一句没整明白。途中我几次要求儿子换首曲子欣赏,可这小子扭头说了一句:老爸您不懂,这音乐提神。哦,原来是这样。儿子为了提神,老子只能无语。后来,路过安门服务区小憩的时候,我刻意凑上前去,看清了其中一首歌的歌名叫:我的身旁是一扇亮了又暗的窗。再后来,捯饬这篇小文的时候,通过度娘,找到了这首歌的几句歌词:
游来游去
没有目的
追来追去
希望也还是一望无际
……
切!游来游去,怎么会没有目的。比方说,我的目的就非常明确嘛。年少的心哟我们难懂,难道这就是所说的代沟吗?
当晚,当校长的弟弟在酒店安排我们和老娘团聚。席间,我谈了自己此次出行的想法。弟弟听完,除了我陪老娘这一点极力赞同,唯独到周边的文庙、雷台、亥母洞、祁连冰川、沙漠公园等地方,一边游玩,一边收集创作素材提出异议,然后极力建议去一个叫瑞安堡的地方,原汁原味儿值得一看呢。
听了弟弟天花乱坠的介绍,我忽然心动起来,打消了去其它景点的念头,决定和这个未曾谋面的瑞安堡来一次亲密邂逅。
第三天下午,恰好是端午节放假的最后一天。因为研究生院有事,儿子载着老张同学返回兰州,好友马老师开上那台红颜色的大功率越野车,当校长的弟弟又拽上当公务员的弟弟带上侄女儿唐子涵,一起陪着我去了瑞安堡。
当公务员的弟弟拉开车门的一刹那,看到我端坐车里,两人还来不及相互拥抱、拍胸脯、捣坎子,嘘寒问暖打招呼,侄女儿唐子涵便指着我用稚嫩的嗓音,惊奇地对当公务员的弟弟喊道:爸爸,这是那个写书的大伯。权当和我打了招呼。
作者侄女儿唐子涵一行人说说笑笑驶上武威通往民勤的公路,当地人称民武公路。公路很窄,窄到只容两辆汽车刚好通过,两旁的店铺民宅,田地树木不时从眼前晃过。一路上限速有时候是七十公里,有时候却是四十公里,为了避让那些牛车、驴车、拖拉机、汽车和来来往往的人儿们,马老师不得不把一双眼睛瞪得贼亮,将速度放到最低。咳。如此驾车,真是委屈了马老师的这台大马力越野车呐。
也许是我写过书的缘故吧,侄女儿唐子涵显得极其兴奋。一路上问东问西,问这问那,我惊诧于一个小学三年级女孩儿的脑海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的问题。望着她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儿,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小屁孩儿的知识储备如此丰富。
好孩子是夸出来的。此时,我突然想起有关聪明的成语:聪明伶俐、聪明极致、聪明透顶、聪明机警、聪明无比。
作者和侄女儿越野车正在行驶当中,当校长的弟弟忽然告诉我,素有沙海明珠之称的民勤县红崖山水库就在前面,我听了心中一动。说话间,马老师一脚刹车把越野车停靠在路边,一座宏伟的大坝横在眼前。原来,这里就是沙漠里的红崖山水库。
红崖山水库位于河西走廊的东北部,石羊河的下游,从一九五八年开始动工建设。勤劳勇敢的民勤人民在沙漠里建水库,时间跨度极大,工程极其浩繁。整个水库坝高十五点一米,坝长八千三百六十米,总库容量一点二七亿立方米,控制流域面积一万三千四百平方公里,目前是亚洲最大的沙漠水库。
沿着砂砾铺成的道路,缓步登上坝顶,一副奇异的景色尽收眼底。整个水库的水面非常辽阔,辽阔到一眼望不到边,水面像一面巨大无比的镜子,镶嵌在漫漫大漠之中,与奇妙的大自然融为一体,映射着天空,造福着人类。那茫茫大漠、巍巍青山、绿荫碧波、白云蓝天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副壮丽的大漠奇景。当下不仅成为当地避暑旅游的一处胜地,而且成为二十七万民勤人民的生命之源。
红崖山水库因为距离目的地路程尚远,我们匆匆下了大坝,拍照合影之后,驱车继续前行。
作者三兄弟大约半个小时过后,在导航里娇滴滴的女声向左拐的提示下,马老师拧着方向盘,越野车向左拐上一条乡道,更加窄小的水泥路只能容下一辆车通行,会车的时候,其中一辆车只好在水泥路边上的土路上凑合了。
纵然有导航,我们好几次还是走错了路。顽皮的导航开始胡导,暴戾的越野车也跟着胡走,走到了乡村小道的尽头,只好从原路返回,再次按照导航的提示前行。当校长的弟弟和当公务员的弟弟虽然来过这个地方,但是这两个兄弟有点路盲,只记得瑞安堡,至于怎么走,他们确实不知道啦。
老远看到一座高大恢弘的建筑,马老师拧着方向盘,信誓旦旦说了一句:那个就是。说完,越野车发出欢快的叫声直奔而去。
遇见导航遇见你,终于到达瑞安堡。本地人把这个“堡一律念成(pu)”。河西走廊有一座山峰叫乌鞘岭,当时亚洲铁路最长隧道在这里贯通之后,曾经有中央电视台的播音员把“鞘念成(qiao)”,当地人却常常把“鞘念成(shao)”。
越野车刚一停稳当,当校长的弟弟不顾我和当公务员弟弟的阻拦,一把拉开车门,迈开狗都撵不上的步子买好了门票。
天气不算很热,游客们不算很多。风乍起,树微动,尘飞旋,眯人眼,好在阳光早已躲进了云层里,热浪不是那么强烈。花上些钱把全部地面硬化了该有多好啊。我杞人忧天地这样想到。此时,其他游客揉着眼睛三三两两在堡子里瞎转悠,没有导游讲解,他们除了瞧热闹,估计也看不出个子丑寅卯来。
当校长的弟弟为了让我全面系统了解瑞安堡的历史,特意请了一名女导游。虽然只有四个半人儿如此小的团队,那个女导游仍然带着一脸的职业表情,一边喋喋不休,一边领着我们参观起来。
瑞安堡大门的左手位置,一块有点斑驳的青砖黑碑上“瑞安堡”三个金色隶书大字镌刻其上,巍峨的大门上方,“瑞安堡”三个黑色隶书字体镶嵌其中。高高的门楼上,悬挂着一块蓝底金字的横匾,仰着脑袋看了半天,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字。只好举起手机仰拍下来,拉近了距离再仔细辨认,原来却是“瑞气庆云”四个行书字体。
瑞安堡石碑
通过女导游的介绍,得知瑞安堡位于甘肃省武威市民勤县城西南三点五公里处的三雷镇三陶村,建于民国二十七年,也就是一九三八年,既有地方庄园建筑特色,又有军事防御功能,建筑规模宏大,建筑特色着实让人惊叹。看着那些古朴的青砖,还有木柱上干巴巴的纹理,由此断定这里不是仿建而成的。
瑞安堡的建筑设计据说由曾经毕业于京师大学堂,后留学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建筑系的民勤县地方绅士张字云主持设计而成。
整个建筑坐东北朝西南,严格遵循了中国传统的中轴对称式建筑风格,规模浩大,设计精巧,造工奇丽,中正敦厚,古朴典雅,东西宽五十六米,南北长一百米,占地面积五千零八十九平方米,七庭八院分布,门楼宇阁对峙,独具匠心,中西合璧,令人叹为观止。
瑞安堡外景
瑞安堡院内共有三道门。第一道门称为台门,是整个建筑唯一的出入口,大门高三点六米,门洞长七米,松木大门厚十二公分并且用铁皮紧紧包住,有效防止火攻。第二道门称为花大门,第三道门称为街门,是内外宅的分界线。整个院内有高脊瓦房一百四十一间遍布各处,有祠堂、佛堂、绣楼、寝室、地道、暗堡、天井、吸烟馆、逍遥宫、赏月厅、双喜楼、瞭望台、中西式客厅、东西厢房以及四通八达的车马道、人行道等等。大门南边和北边分别建有武楼和文楼,飞檐斗拱,造型别致,像极了古代武官和文官的帽子,文楼旁边建有一座地牢,专门用来关押那些不听话的人。
女导游带着我们上了女儿墙,俯瞰整个院内建筑,只看到一个院落连着一个院落东西排列,密密麻麻全是房子。女导游对着一张贴在墙上的瑞安堡疏散示意图,口吐莲花般介绍到:整个瑞安堡横式前院为“一字型”,中院及左右后院为“品字型”,堡门、南北文武角楼、前后内院是“当字型”,采光的部分和丫鬟仆人所在的院落构成了一个模糊的“朝字型”,四个字连起来,人们形象地读为“一品当朝”。
女导游讲完了“一品当朝”,然后在整张瑞安堡疏散示意图上面用手划个很大的圆圈儿,用带有总结性口吻继续口吐莲花:庄园南墙上的武楼是凤凰的脑袋,西墙上的墙体和望月厅、瞭望台是凤凰的脊背,第二道门、第三道门、中西式客厅、绣楼、逍遥宫、角楼像极了一只展开的翅膀,取“龙翔凤翥,鸟革翚飞”之意,人们形象地称为“凤凰单展翅”。至于另一只隐形的翅膀嘛,在位于北墙那个位置,早在修建这个庄园的时候,已经被三根硕大的松木桩死死钉在墙里面。否则,展开一双翅膀,寓意荣华富贵的凤凰岂不要飞走了。
随着女导游的讲解,我突然发现,院墙的四周密密麻麻布满了射击孔。这种射击孔建造奇妙,攻防皆备,通过里面的射击孔,对外一览无余,外墙上只有一个十字形的射击孔,里墙内的射击孔正中间被封死,却留下了左右两个射击孔。倘若双方对射起来,纵然是一位超级狙击手,从外墙射击孔射进来的子弹,无论枪法怎么精准,也只能打在内墙封死的部分,而内墙里的人员却毫发无损,依旧鼓着腮帮子,全神贯注对外射击。
瑞安堡内墙上的射击孔
呵呵。人类的智慧就是超级厉害。
瑞安堡历经风雨沧桑八十多年,在今天看来依旧奢华至极。那个女导游用当时的白银折算成人民币,然后伸出一根手指头,无比自豪地告诉我,整个庄园花费掉人民币一亿元。听到女导游这样说,我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叫:有钱便任性。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人没了,眼看他楼塌了。特么啰嗦了半天,瑞安堡总得有个主人公吧?
其实,瑞安堡的主人公叫王庆云,是民国时期民勤当地富甲一方的大地主和保安团长,因为此人有个字号叫瑞庭,所以取名为瑞安堡。还因为王庆云家族在清朝末年开始发迹,不仅在民勤当地有良田无数,还在武威、民勤等地开了商号,主要从事绸缎、食盐和茶叶生意,再加上有时任民勤县教育局局长王步云大哥的撑腰,王家的势力一度通达政商两界,如日中天。
原以为是一块泥巴,没想到却是位王者。这个王庆云本人同样不可小觑。
一九二九年,西北军阀马仲英杀死了王青云的大哥王步云,王庆云被政府安排到一所学校当了一名老师,后又继任县教育局局长。但他在任上数次贪污教育款项,被人举报不断,干了仅仅两年,便被迫离职到武威打理自家的商号去啦。
通过经营武威商号这个平台,王庆云和驻武威国民党骑兵第五师师长马步青拉上了关系,不久以师部参谋的身份衣锦还乡,返回民勤,先后担任军需采购站站长、第一区区长、保安团团长等职。手握军权的王庆云用中饱私囊来的钱财,雇佣八百人力,历时两年修建了这座气势宏伟的瑞安堡。因此,瑞安堡还有两个名字,分别叫:王团堡子、小皇城。
一九五一年春天,民勤县人民政府在三雷镇召开镇反公审大会,五十九岁的王庆云被定为恶霸地主执行枪决,瑞安堡被充公,堡内所有物品分给了那些贫苦百姓。一九五二年,瑞安堡整体移交给新陶农场,作为办公室和职工住宿使用。几经天灾人祸,加上此地相对闭塞,瑞安堡却被无意间保留下来直到今天。现在是国务院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民勤县民俗博物馆,馆藏文物和民俗展品三千多件。
从瑞安堡出来,我们一行乘车返回。车上我问侄女儿唐子涵:有什么感觉?唐子涵眨巴着眼睛告诉我:除了院墙高大,其它没什么感觉。
童言无忌呐。我笑了一笑,脑海里突然冒出清朝张英的两句诗:
万里长城今犹在
不见当年秦始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