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盛凉州在西灵州在东1

谁家新燕啄春泥?又是一年多的时光没有打理过谷水堂了,每每想起,心生内疚。因为自己知道,不能忘却的初心究竟在哪里,走得再远,不要迷失曾经的家。谷水堂,是不该荒芜的家园。

凉州在西 灵州在东

——“丝绸之路”灵州道考察记

面对中国版图,凉州在左,灵州在右。

遥想悠悠古道,凉州在西,灵州在东。

浩渺腾格里大漠犹如史前沙铸方鼎、硕大彩陶,矗立北地中央。凉州、灵州,成为提起历史之鼎、岁月之陶的两枚双耳。

触摸双耳,轻拎细思,悠远的“丝绸之路”舒展躯肢与经脉,抖擞出历史的尘埃与缄守的秘密。

往事越千年。

缘起

世间诸事,皆有缘起。

自幼生活在腾格里沙漠腹地,有一个命题一直陪伴着长大。沙漠的那边是什么?也许,一望无际的沙漠尽头,亦是沙。也许,沙漠的那一头,住着人家。

揣着想象与梦想不断长大,地理意义上的世界观不断改变着认知,也滋生着新的困惑。漫漫大漠横亘其间,东来西往的人们怎样走向自己的家?

年,玉帛之路与齐家文化考察活动启动,首站竟在家乡甘肃民勤的三角城。登临三角城,凭吊潴野泽,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教授、中国文学人类学研究会会长叶舒宪先生想起了青玉湖,想起了灵州道。先生在《玉石之路踏查记》考察专著中不断地发出疑问——

民勤,为什么像一个异常凸起的梯形,朝向东北方突出地耸立在河西走廊东段狭长通道上方?

古人为什么会选择在这样一个荒凉之地,修建城池?

汉代统治者为什么要把民勤当地的长城修筑成一个狭长的夹道,莫非这里是河西走廊伸向东北方的一条通道?

如果有这样的通道,那么,从民勤县北部白亭海一带延伸向远方的通路能够抵达何处?

一个边陲战事频仍之地,连城遗址的玛瑙作坊意味着什么?玉石之路在这里究竟隐藏着多少秘密?

年版的中国地图里,发源于祁连雪山的石羊河系尾端分布着两个两大湖,青玉湖和白亭海。今天复活了的这座湖泊,究竟是青土湖还是青玉湖?

青冈峡里韦州路,

十去从军九不回。

白骨似沙沙似雪,

将军休上望乡台。

当众多的疑问叠合在一起时,灵州道,在这里闪烁起奇异的光芒。

欲解民勤迷,须问灵州道。

环行腾格里,寻访灵州道,成为一个强烈的念想。

镇番大漠北

在河西走廊隆起的驼峰间,民勤在北,凉州在南。

这是一条狭长的绿洲走廊。叶舒宪先生形象地说,这是“丝绸之路”上河西走廊东段插入腾格里沙漠的一颗大枣。

形象而深远的隐喻。

这枚大枣以长城为缘,以古城为芯,构成镇番护都的坚强“硬核”。叶舒宪先生认为,民勤境内的汉长城顺着石羊河流向,从民勤西南部伸向东北部。以县城和苏武庙一带为起点,以东湖镇大庙为最远端,绵延五六十公里,如同一个狭长的夹道。这两条平行的汉长城遗址,如同大枣的枣核。

《汉书·赵充国传》中记载,“武威县、张掖日勒,皆当北塞,有通谷水草。”西北师范大学敦煌学研究所所长、甘肃省文史研究馆文史研究员李并成先生数次民勤行,踏勘考察后在《民勤县境内汉长城发现记》中论定,穿越今民勤县境的汉长城沿洪水河东岸武威市入境后,大体沿石羊大河东岸穿行,经由县城东南苏武山、县东夹河乡、县北大滩乡、泉山镇西、红沙梁乡西北三角城,折而南行,经西沙窝连城、古城一线以西,至大坝文一古城西1.5公里处,明长城之与汇合。之后汉、明长城重合一体,西经勤锋农场,复折而向南,经民勤沙生植物园、薛百长城村、宋和村,越黑山头,折向西南,经重兴乡西、羊圈墩、马棚绝墩、牛毛墩、沙井子村北,入永昌县界。

悠悠汉长城,说尽兴亡事。民勤境内多公里的汉长城,由南向北,折东达西,与自然山河互补,筑起了坚实的铜墙铁壁。由此,沙井柳湖墩、黄蒿井、端字号等原始聚落遗址,连城、古城、文一古城等汉唐古城,汉武威县、宣威县、唐武威县、白亭军、明威戍等军政建置,才得以数度安卧于古绿洲之间。

长城护城,城护苍生。有人必有交流,交流必有通道。民勤,必是匈奴等民族部落南下的天然孔道,更是河西走廊通往河套、漠南的要径。镇番之地,屏护着走廊腹地,屏护着丝路交通大道。

漠风侵古道。漫漫黄沙掩得了潴野泽,掩得了大漠道,但掩不住历史的真味之火。大漠民勤,这座古称“镇番”的沙乡城市,一直保持着沙性般的缄默与持重。但苍茫瀚海里,往古的信息总像磷火般扑朔着迷离的眼,闪烁着诱人的光。从年开始,着迷般地屡次打马离凉州,前往河滩城,走进这片沙漠,向着雅布赖前行,向着阿右旗前行。在不走寻常路的行走中,寻找大西河,寻访古城池,探寻古长城,觅迹白亭军。诸多的探访所见,散记于《长河奔大漠》《青山横北郭》《祁连牧歌》《玉帛之路》。我不是历史学者,不是考古专家,我是大漠失散的孩子,奔跑在旷野田野漠野间。在呐喊与叙述中寻亲,在寻寻觅觅欲说还休中,企欲还原出一个真相的母亲和母亲的真相。

民勤,不是沙漠般的民勤。民勤,不只是自然生态的民勤。欲说凉州史,先听民勤忆。没有民勤忆,便没有凉州的根,没有凉州的魂。

在地理梯度上畅想民勤,南临狭窄的河西走廊,远峙巍巍祁连山,北靠中国第三大沙漠丹巴吉林和第四大沙漠腾格里沙漠,与内蒙古阿拉善左右两旗为邻。一山两沙间,河西三大内陆河之一的石羊河时而豪放时而婉约地冲涮问候着这片土地,演绎着生老病死。

在文化版图上畅想民勤,这里有安特生发现的沙井文化。北有细石器时代以来的阿拉善文化,西接占据河西走廊中西段的四坝文化,南临齐家文化和河湟地区的卡约文化、辛店文化,东为陇中陇东一带的寺洼文化。在东西南北显著的地域文化层面,沙井文化面积最小,局促而独特。

这样的一片土地,从“水天一色”的历史走来,养育了沙井人。沙井人守候着这片土地,承载着南来北往的移民,满足着他们幸福的创造。众多的移民在交流融合中形成了这片土地的主人,他们修筑城池,修筑边墙,抵御着外族的入侵,护卫着凉州古都的安宁。一批批的移民,将沧海变桑田;一年年的狂风,将绿洲变荒漠。在地理环境的大转变中,骏马开辟了疆土,绿荫遮挡着烈日,驼铃摇响了古道。最终,黄沙掩没了古道,西风吹落了驼铃,烈日灸烤着湖泊。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成为最后的绝唱。

昔日古城今何驻?昔日古道今何在?

一切的秘密都在苍茫荒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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