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武山,苏武庙和杨门女将

文/李志荣

我去过一趟苏武山,短暂地浏览了一下苏武庙。时间匆忙,兴趣也尔尔。

苏武山离民勤县城不远,入口处陵园牌楼修建得颇有气势,沿途及庙宇周围,梭梭长得葳葳蕤蕤,移植的松柏郁郁葱葱,依势而存的各色陵寝密密麻麻,依然逝者的天堂,狂野的腾格里沙漠在此被治理得规规矩矩。苏武山就是延绵的几座沙丘,而苏武庙,也就是常见的普通不过的一座小庙宇,香火也算不上不旺盛。

相传此地曾因“苏武牧羝”成为历史上民勤八景之一。苏武庙已于上世纪五十年代拆毁,在拆毁之前,庙宇建筑具有一定规模,庙内有苏武及西汉名臣金日(mi)磾(di),明代将领马昭等16人塑像。每逢庙会或农闲时节,当地群众都到这里祭拜。原庙内有苏武牧羝碑,已迁至羊路乡的一个苗圃院内保存。碑身正面正中自上而下刻楷书“汉中郎将苏武牧羝处”九字,从树碑时代推测,在明代崇祯十二年。金日磾(前—前86),原名日磾,字翁叔,匈奴族,西汉武威郡休屠县,今甘肃民勤县南蔡其堡一带人。“日磾本匈奴休屠王太子”,《汉书·霍光金日磾传》中有传记,不再赘述,最为关键是,一代名臣出自民勤,姑且不说他是匈奴人。

苏武(前—前60),字子卿,汉族,杜陵(今陕西西安东南)人。武帝时为郎。天汉元年(前年)奉命以中郎将持节出使匈奴,被扣留。匈奴贵族多次威胁利诱,欲使其投降;后将他迁到北海(今贝加尔湖)边牧羊,扬言要公羊生子方可释放他回国。苏武历尽艰辛,留居匈奴十九年持节不屈。至始元六年(前81年),方获释回汉。苏武死后,汉宣帝将其列为麒麟阁十一功臣之一,彰显其节操。苏武是汉人节操的代表。自西汉以后,但凡国土沦陷、政权更替,而或统治腐败、民族衰落而外族入侵之际,苏武式精神领袖的感召力必将发挥,苏武,就成了不屈和不贰的代名词。汉后的历代苏武亦被倍加尊奉,是汉族人正统的民族英雄。历朝历代的疆域版图不同,在任何大一统的汉族统治疆域内,供奉和纪念苏武都较为普遍。但是“汉中郎将苏武牧羝处”的话,不管是官方还是民间,都应该慎重,毕竟我们的历史,譬如后代修撰前人或前朝的历史,往往会开大玩笑,也会误导人!

据《汉书·武帝本纪》,元狩二年(前年)浑邪王降,以其地为武威、酒泉郡;元鼎六年(前年),分置张掖、敦煌郡。若《汉书》记载无误,公元前年,武威及所辖的休屠县,即今甘肃民勤县,早在苏武出使西域前21年就隶属于西汉王朝管辖,在自己的版图和统治区域内(家门口)“牧羝”放公羊,既不符合历史实际,也不符合史籍记载。西汉的“郎”是士大夫,光禄勋,出生高贵,世袭官职,相当于时下的厅局级干部,“侍郎”相当于副省部级干部,在自家门前放了十九年的羝羊而不回朝复命,西汉王朝还拼了命地和匈奴打仗,玩笑开的大了点。玩笑不可怕,可怕的是玩笑对后人的误导。

无独有偶,金昌大地也盛产历史题材的传说,譬如杨门女将。

永昌县北海子景区的入口处,原来有条小盘旋路,也是早市的集散地。路口矗立着一尊雕塑,马背上飒爽英姿骑座着一位女将,据说是北宋时期驰骋河西的杨门女将之一的杨满堂。北海子的马踏泉及其诸多传说,皆源于这位女英雄。金川区通往武威的金武公路东侧的龙口山的来源也多与这位女英雄有关。据说山口就是女英雄跃马扬鞭用马鞭抽开的,故名“龙口”。龙口山东麓的馒头山上,据说也有女英雄征途中的拴马桩和驻扎的营盘。还有诸多的典故和传说,譬如双湾镇的天生炕村,村名来源据说也是这位女英雄在此分娩而得名,有名的“炕底子”也是为纪念这位女英雄而流传下来的。可见杨门女将在河西地区,特别在武威、金昌一带有这多么好的人缘。生于斯长于斯的笔者,年少时期,一如众多盲青,懵懵崇拜了好多年,幻想着跟随女英雄驰骋疆场,驱逐蛮夷,过那种马踏清泉,鞭断龙口—《神话》般的瘾,可惜人到中年,愈发有种上当的感觉。

为此,笔者细查宋史及金、辽史,但找不到任何十二寡妇,穆桂英元帅、杨满堂将军和杨排风丫头的记载。马踏泉、龙口和馒头山上早已找不到的拴马桩也算不得物质文化遗产,拿什么证据来拯救笔者受骗的心灵呢?难道元蒙王朝的统治者们做了手脚,在修史过程中无端抹杀了我们的女英雄吗?真是这样的话,历史还真的让人害怕!

果真是一个美丽的谎言。问题究竟出到了什么地方?我们好多人习惯性地染上了某种精神疾病,常常在各种书籍中挣扎和穿梭,不断寻求解决自己迷茫和困惑的出路,以至于惹得反感、招来笑话。其实原因也简单,是我们自己出了问题,是汉族人强烈的自恋情结和故土难舍的地方情结招惹了类似的笑话,杜撰了类似的传说。

我们的国民有强烈的自恋情结,大民族意识特别强。大秦帝国如此,大汉王朝如此,大唐盛世也如此,一直延续了下来。眼里揉不得沙子,非我族类,必予驱逐,汉族人建立的政权,那才是正统。即使是经历了魏晋南北朝的民族大融合,血统早已不纯,即使被金人、辽人等鲜卑后裔打得满地找牙,即使被蒙古人横扫做了末等人,即使做了满族人三百多年的奴隶,骨子里的大汉情结依旧不减。即便遭受了近代历史上的种种屈辱,骂洋鬼子,恨小鬼子,根本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什么都是自己的好,最好自己说了算,纯纯粹粹的自恋,想当然地心安理得地生活在自己狭隘的意识圈子中。

历史是人写的,

历史是人创造的,

我们不是经常说,要创造历史,要改变历史嘛。我们的历史大多是由胜利者编撰的,所以有必要怀疑。比如魏征等人为夺权的唐太宗编篡的《贞观政要》,永乐大帝朱棣篡位后主持修订的《太祖实录》;比如王沈写《魏录》贬低甄之诏,陆机写《晋史》,虚张抵挡诸葛亮的声势,班固接受金钱才开始写史书,陈寿借人的米才开始为人写传记;太史公司马迁遭受腐刑后写《史记》,足不出户,就把西域的情况了解了个差不多,心里憋着气给汉武帝干活,真实性有多高呢?凡此种种,我们看到的史书,总掩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东西,看到的未必就是真实的。崇祯十二年修建的苏武庙,满清八旗攻占北京城、崇祯皇帝吊死在煤山都两年了,能对苏武放羊的地方清楚吗?说白了,就是亡国奴们对明朝统治者丧失政权和国土的极度失望,对满族人入侵统治后的异常不满,造座苏武庙,聊以自慰。杨门女将有没有?女人带兵打仗,男人干什么去了?在如狼似虎血肉横飞的冷兵器时代,在刀口嗜血政权更迭的帝国王朝,女人何时又能赶立战争的潮头?宋朝够无能的,金人,辽人占去了半壁江山,大好的河山被蚕食得体无完肤,龟缩到江南一隅,不思进取;赵构连老子爷爷都救不回来,一群妈妈做了金人兵将的玩物,怎一个软蛋了得。两宋时期兵备废弛,少数民族政权异军突起,把原本汉族人统治的大部分地域瓜分了,沦陷区的汉人们只能在自恋中幻想和等待,“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男人没有血性,指望不上,转而把希望寄托在女人身上,于是乎,杨门女将诞生了,冲锋陷阵,收复失地,沦陷地的人们精神获得空前顺利!传说是美丽的,现实总是骨感和残酷的。

-----

真实的东西往往被忽略和漠视,而子虚乌有的东西往往大行其道。中国人都有地方情节,为了地方利益,甚至什么都无所顾忌。黄帝只有一个,出生地却有好几个,甘肃,陕西,河南,都争得焦头烂额,你死我活,把海外华侨折腾得不知该到哪里祭祖。名人效应,谁抢到就是谁的,风景这边独好。找不到名人怎么办,编呗,睁眼睛说瞎话。西门庆家乡,潘金莲故里,王母娘娘洗澡的地方,猪八戒老丈人的高老庄,连臭名昭著的秦桧都有人争,攀祖宗,认亲戚,只要能为地方张脸,只要能傍着名人肩膀上位,管他呢。苏武出使西域,河西走廊是必经之路,到民勤顺道旅游一下,也未可知。休屠泽也好,昌宁湖也罢,两千年前的民勤县水草丰美,放羊的好地方。贝加尔湖是湖,昌宁湖也是湖,苏武能在贝加尔湖放羊,就能在昌宁湖放羊,基本靠谱。而杨门女将,随着传说,小说,戏剧的传播,逐渐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至于历史上真的存在与否,似乎并不重要了。

苏武山,苏武庙和杨门女将,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其实就是一回事。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研究地方或地域性的历史文化,去伪存真应该是最基本的秉持原则,即关乎当下的认知水平和治学态度,也关乎地方、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转载请注明:http://www.180woai.com/qfhqj/2730.html


冀ICP备2021022604号-10

当前时间: